年轻时的冰心。资料图
1938年秋,冰心先生的丈夫、燕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吴文藻先生,应云南大学校长熊庆来先生之邀,受聘于云南大学任社会学系教授兼系主任。于是,夫妇二人带着小儿女,匆匆离开北平。他们抵天津,从海路到上海,再转香港,取道越南,从越南乘小火车沿滇越铁路进云南,终于来到昆明。对此,冰心先生这样回忆道:“这一路旅途的困顿曲折,心绪的恶劣悲愤,就不能细说了。记得到达昆明旅店的那夜,我们都累得抬不起头来,我怀抱的不过八个月的小女儿吴青忽然格格地拍掌笑了起来,我们才抬起倦眼惊喜地看到那边圆桌上摆的那一大盆猩红的杜鹃花……”(摘自冰心《我的老伴吴文藻》)
云南以鲜花的芬芳给予了冰心先生温馨的慰藉,使她在国破心碎的时候看到了希望。如先生所忆:“昆明那一片蔚蓝的天,春秋的太阳,光煦地晒在脸上,使人感到故都的温暖。近日楼一带很象前门,闹哄哄的人来人往。近日楼前就是花市,早晨带一两块钱出去,随便你挑,茶花,杜鹃,菊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热带的鲜艳的花,抱一大捆回来,可以把几间屋子都摆满……”(摘自冰心《摆龙门阵》)
那以后,在昆明螺峰街冰心先生的家里,楼上楼下便常常摆放着一束束五彩缤纷的鲜花,玫瑰、杜鹃、山茶、菊花……把一个小小的家装点得清新幽雅,花香袭人。
此时,华北沦陷,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大学内迁,在昆明组建了西南联合大学。大批学者、教授、学生,相继来到这里。闲暇之余,许多朋友都爱聚在冰心先生那充满花香的家里,谈抗战,谈故乡,谈穷,也谈明天的中国、明天的昆明……
当时的昆明虽然是大后方,却也遭到日本飞机的频频空袭,市民纷纷到郊区避难。西南联大、云南大学的教授、学者也相继离开昆明,疏散到呈贡、蒙自一带。
冰心先生一家也搬到了呈贡。
呈贡在昆明东郊,濒临滇池,是一个有名的鱼米之乡,还出产远近闻名的宝珠梨。
初到呈贡时,冰心先生一家住在一户农民家里,屋后便是一片菜园,开春,梨花如雪,花瓣似雨,有着一番浓浓的诗情画意;梨子成熟之际,冰心先生就和房东家一起去耍梨园,品尝鲜美的宝珠梨。
冰心先生到呈贡后,就被呈贡一中校长昌景光先生邀请到校兼课。昌景光先生为了让冰心先生有一个更好的居住写作环境,便与当地士绅商量,让冰心一家搬到一个小四合院。这个小四合院原是呈贡斗南村华家守墓的房屋,称之为“华氏墓庐”。墓庐的主人听说是女作家冰心来居住,心里十分高兴,当下将院子收拾干净,迎来冰心一家。
历来对生活充满热情和希望的冰心先生,满心欢喜地安顿下来,并将“华氏墓庐”取谐音为“默庐”,给新居增添了一番淡淡的诗意。
这是一座幽静雅致、土木结构的中式小庭院,窄窄的小木楼梯上,围着木栏杆。凭栏远眺,可见“海潮夕照”“凤岭松峦”“渔浦星灯”;登上屋后的高坡,能看见西山睡美人,看见呈贡龙街的“龙山花坞”,还可以看见罗藏山的“梁峰兆雨”“河洲月渚”。当时有名的“呈贡八景”,在默庐即可见其中之六。
怀着对昆明美好景色的赞叹,对故乡北平的思念,冰心写下了她的经典名篇《默庐试笔》。
文中,她欣喜地说:“我现在真不必苦恋着北平,呈贡山居的环境,实在比北平山郊的环境还静,还美。”她还说:“回溯平生郊外的住宅,无论是长短居住,恐怕是默庐最惬心意。”(摘自冰心《默庐试笔》)
1940年12月,冰心先生和家人离开了呈贡,离开了昆明,举家搬往重庆。
从此一别成永远。
尽管只在昆明生活了短短的两年,然而,昆明的美好景色、昆明的鲜花,却给冰心先生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1982年夏天,昆明《春城晚报》在《大观》副刊新增了“儿童之页”,为小读者们提供灯下读物。副刊主编、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吴然先生给北京的朋友、儿童文学作家聪聪去信,请他在方便的时候代向冰心老人约稿。过了半个月,聪聪就寄来了冰心的文章——《忆昆明——寄春城的小读者》。在这篇优美精致的百余字散文里,先生深情地写道:“四十年前,我在昆明住过两个春秋,对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我的记忆永远是绚烂芬芳的;这里,天是蔚蓝的,山是碧青的,湖是湛绿的,花是绯红的,空气中永远充满着活跃的青春气息……”
1985年11月7日,《春城晚报》儿童文学副刊以冰心的儿童文学名篇《小桔灯》命名正式创办,冰心老人又应约为“小桔灯”专版题写了刊名。
1988年,冰心先生为呈贡一中重写了校训“谨信弘毅”;1989年,她的学生、呈贡人郭鸿均先生特地到北京看望冰心先生,她在高兴之余,托郭鸿均先生捎去了给呈贡一中和呈贡县人民的信:“我永远惦念着呈贡地方和人民,兹请郭鸿均先生代我问大家好,愿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同年,昆明市文联儿童文学研究会创办了《春城儿童故事报》,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想请冰心先生赠写刊名,冰心先生闻讯,欣然认真题写了刊名;1990年12月,冰心又为呈贡一中题写了“任重道远”,并建议将此作为校训。1992年,昆明、台北儿童文学交流会在昆明召开,冰心先生特地题写了祝词:祝昆明、台北儿童文学交流会圆满成功!
一次昆明市文联的同志去看望冰心先生时,先生正在病中,医生一再嘱咐需静心休养,家人也在门上贴了“医嘱谢访”的字条。市文联的同志想敲门,又不忍打扰她,想离去,又觉得从边疆来一趟不容易,未能见到冰心先生实在是太大的遗憾,就这么思前想后,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哪知冰心先生得知是云南来的人,高兴极了,一定要见一见,见了面后,先生亲切地拉着来人叙谈了好一阵,末了又兴致勃勃地书写了祝词,临送出门,先生还一再叮嘱,以后常来。
1990年冬,云南著名作家彭荆风先生拜访冰心先生,冰心先生深情地回忆起在呈贡乡居的生活,并一再称赞那儿一年四季如春,没有冬夏……彭先生告诉她,呈贡这些已成了鲜花之乡,培植出了山茶、杜鹃、康乃馨、非洲菊,远销北京、香港、日本……
冰心先生听了欣喜地说,那儿一定更美了,可惜我如今走不动了……(摘自彭荆风先生《冰心与杜鹃·郁金香》)
“西山苍苍滇海长,绿原上面是家乡,师生济济聚一堂,切磋弦诵乐未央。谨信弘毅校训莫忘,来日正艰难,任重道又远,努力奋发自强,为己造福,为民增光。”这是冰心先生为呈贡一中写的校歌歌词,在赞美湖光山色的同时,对祖国、对青年一代,寄予了一片深情。
1999年1月,冰心先生的女婿陈恕教授来到昆明,特意去了呈贡,重访“默庐”,拜访了当年冰心先生的几位学生,并带去了冰心先生的问候。
今天的“冰心默庐”,已建成了冰心纪念馆。馆内鲜花盛开,鲜花掩映着的各个展室,陈列着冰心先生各个时期的照片与著作介绍。作为昆明著名的文化景点,“冰心默庐”吸引着倾慕而来的海内外游客,成为人们瞻仰怀念冰心先生的纪念地。
陈约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