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 平
著名作家彭荆风老师于2018年7月24日溘然长逝。26日上午10时,彭老告别仪式在昆明西郊殡仪馆举行,参加告别仪式的除党政军领导,人数最多的当数闻讯从云南各地赶来的作家及彭老作品的忠实读者。
我也是其中之一。
彭老是我的老师,我与彭老的关系非常特殊。1985年,《解放军文艺》发表了我的小说处女作《二年兵刘四娃》。这是一篇反映对越作战的作品,因为本人参加过对越作战,小说显得十分真实。时任成都军区创作室主任的彭老读到后,误以为是部队官兵所作,在全军区范围内寻找这篇小说的作者。这一找就是整整四年,直到1989年我在《思茅文艺》编辑王双贵老师家,偶遇冯牧和欧之德老师,彭老才从欧老师口中得知了我的准确“下落”。当即给我写了一封长信,信的内容至今历历在目:段平,我关注你已经好多年了,如果到昆务必到我家中一趟,并在信中留下了他家的详细地址和电话号码。
不久,我寻着信上的地址找到了位于昆明西坝原昆明军区政治部第一干休所的彭老住所,开始了长达近三十年的交往。
1992年初,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所撰写、反映解放云南的长篇纪实文学《最后的官子》,彭老读后认为真实感人,很快就写下了近万字的长篇评论《动人的战争长卷》。1993年,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国防军》在《昆仑》发表,彭老打电话让我尽快到他家一趟,到了彭老家,等待我的却是一次耐心细致、入情入理的批评。《国防军》写的是家父长期服役的师,恰好彭老当年也是从这支部队走出去的,他对上世纪50年代初解放大军进驻云南边疆的情况,烂熟于心,对拙作中许多虚构编造的人物故事自然十分不满。
自此我才明白,彭老对我创作上的关注,非常用心,并非随口一说。
那一段,也是我与彭老交往最密切的一段时间,他曾两次到曲靖,我每次到昆必到彭老家拜访。彭老从不因我是小辈而有所怠慢,相反,总是放下手头的创作,一谈就是几个小时,使我受益匪浅。由于家庭出身和自身经历的原因,长期以来,我主要以军事题材创作为主,彭老是军事文学的专家;我又是少数民族,彭老是《民族文学》的编委,我在《解放军文艺》、《昆仑》和《民族文学》发表的每一篇作品,彭老都会仔细阅读,并在第一时间与我联系。1997年,我的中篇小说《林木乡长》在《昆仑》发表后,彭老打电话告诉我,小说不错,他读后撰写了一篇题为《感受崇高》的评论交给了《文艺报》。几乎在《文艺报》刊出彭老评论的同时,《中篇小说选刊》也选载了《林木乡长》。
此后十多年,因工作几经变动,我离开了文联,作品发得少了,与彭老的交往也不如从前那么频繁了。直到去年12月,在西盟召开的云南作协年会上再次与彭老相遇。西盟隶属于今天的普洱市,从前叫思茅地区。思茅是我的故乡,同时也是彭老进军云南时,所在部队的防区。在西盟佤族的一个景区,我叫了一声彭老师,彭老突然伸出右臂抱住了我。我当时一惊,心中有了一种不祥之感,一方面因为与前些年相比,彭老似乎苍老虚弱了许多;另一方面,我们交往近四十年,彭老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那一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不是一个轻易掉泪的人,包括指导员、副连长在内,我们连队牺牲了19位战友,我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彭老的眼圈也红了。记得,彭老女儿鸽子当时在一旁还感叹了一声,你们两个啊。彭老马上说,是啊,我跟段平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即便身体大不如前,彭老依然关心着一代代年轻作家的成长,也是在西盟,彭老跟我提到了一位曲靖籍女作者,称道其散文写得不错。我把彭老的话转告后,这位作者非常激动,说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彭老致谢。当时我还说,今年是彭老的九十大寿,到时候我带着你们一起去给彭老祝寿。可惜,距九十寿辰仅仅还剩几个月,彭老却永远离我们而去了!
在此,请允许我代表云南的写作者说一声:谢谢您,彭老,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