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有缘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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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麻雀，就不成其为乡村，听不到麻雀的啁啾，就没有乡村的黎明与夜晚……

小麻雀，叫喳喳；早叫醒，晚催睡；就像我家小喇叭；小麻雀，吃庄稼；逮住它，哄娃娃；还可下酒吃干巴。

这是我儿时背得滚瓜烂熟的一首儿歌。

我自幼就与麻雀有缘，并且非常喜欢这种小动物。那时，我成长在乡村，麻雀最多，就像村里的孩子，一群一群的，叽叽喳喳，一会飞到周围的田野里，一会又跳跃在房檐、树头，总是丢不下村庄，离不开农家。尤其是夏天，闷热的天气让人无法过早地上床入睡。晚饭后的乡村文化生活，常常在村头那两棵大柏枝树下随着夜幕的降临演绎。吃过晚饭的人们不约而同，像开会似的聚集到树下，就地找块石头坐下，纳凉聊天，男的吸烟，女的搓麻线、纳鞋底，谈古论今，说天说地，讲神讲鬼，评头论足，家长里短，一切无拘无束的侃谈，消遣着一天的辛劳。那些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麻雀，也一只只落在了柏枝树上，似树下的人，叽叽喳喳，说它们的鸟语，谈论它们的生活。树上、树下，人潮、鸟潮，此起彼落。直到月亮当顶，星星数不清，人鸟才各自归巢，休枕入梦。

可是，在那个连人都吃不饱的年代，麻雀被视为人类的一大天敌，时时都有可能被扼杀。无知的我，一见到哪家低矮的墙缝里有麻雀窝，千方百计，抬梯子、爬瓜架，总会想尽一切办法，爬高上梯去掏雀窝，害得麻雀有巢难归。但尽管如此，那些麻雀却很聪明，都把巢筑到了高高的屋檐下、墙洞里，常让我望而兴叹。要捕到麻雀，就必须一天天瞄着那些孵出蛋壳，从墙洞里探出狗尾巴似的头，张着小嘴，等待母亲捕食归来的雏雀，然后盘算着、观察着雏雀出洞的时机。那些初离鸟巢的小麻雀，尽管已在洞口扒着墙壁，练过飞翔，但始终涉世不深，缺乏经验，跟着母雀外出学飞，学觅食，往往掉队，“叽叽”乱叫，越叫越暴露目标，让我有了可乘之机。我便能从“叽叽”和“喳喳”的叫声中分辨出是雏雀在叫，还是成年麻雀在叫。顺着声音找去，那雏雀更紧张，捡个石头一冲，雏雀就吓飞了，踉踉跄跄落到了菜地或庄稼丛里，几番追逐、撵吓，雏雀就被俘虏了。

捕麻雀还有高招。我常用一撮收上场的小麦，放在簸箕里，摆在自家楼房窗台上，然后往筛子背后拴上长长的绳子拉着，躲在窗户后面。那些嘴馋的麻雀以为没有人，叽叽喳喳扑来，不停地啄食，我一松手里的绳索，站立的筛子倒下，至少能罩住两三只。然后，拴股线在麻雀的脚上逗着玩。最终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变成了我儿时的美餐。

十岁以后，放暑假时，正值稻谷灌浆，经常被安排去撵谷雀。表面上看，是照顾自己去做轻松活，其实是我与麻雀的一场智斗。每天必须风雨无阻，天蒙蒙亮就出发，天黑才能归家，就连吃的饭菜也要背着，搭个窝棚，坚守阵地。开始扎几个稻草人，穿上烂衣服，戴上破草帽，模仿真人，在田里东站一个、西插一个，还真管用，吓得那些麻雀飞来盘旋几转，以为是人，就飞走了。时间长了，也就被麻雀识破了，只要听不到人“ 呦嚯”“ 呦嚯”的吼叫声，就敢蹲在稻草人头上拉屎，肆无忌惮地偷食谷粒。只好不断改进方法，用甩杆扔石头，用弹弓弹石，用爆竹炸骇。但不管用什么办法，人总有睡着的时候，一年下来还是要少几箩稻谷，麻雀的睿智与机灵，始终是令我佩服。

麻雀有时很可恨，却又很可爱。若遇到那些不受人欢迎的蛇爬上墙壁，四处吞食它们时，它们会团结一致，盯着蛇怒吼不停，通风报信，让人知道，毒蛇来了。或见到黄鼠狼、老鹰，也同样如此，会发出一种齐鸣的信号，提醒人们预防。因此，农家只要听到麻雀叫，就能判断周围的环境变化，只有早叫、晚叫，才是吉祥、平安的象征。

麻雀再狡猾，却始终斗不过会利用工具的人类。乡村的男人多数都会捕雀，有用网扣的，火枪打的，用农药拌食毒的。尽管人们有很多捕麻雀的工具和方法，但麻雀世世代代都在树梢繁衍生息，得以不绝地生存下来。包产到户以后，田地里的庄稼越来越好，人们已不再为麻雀与人争粮而斤斤计较。肉食一年比一年改善，似乎麻雀也有了自由生存的空间，人和麻雀各过各的日子。反而觉得没有麻雀，就不成其为乡村，听不到麻雀啁啾的鸣唱，就没有乡村的黎明与夜晚。

长大以后，我像一只飞离乡村的麻雀，在县城生活二十多年，很少有机会与麻雀亲密接触。八年前，我在县城边缘买了块土地，建了一幢单家独院的楼房。新居落成不久，却有只麻雀飞来，闯入屋中，我忙关上门窗，一阵搜撵折腾，捉住了麻雀。妻子惊喜地跑来，连忙找线，要拴着麻雀给孩子玩。从不杀生的母亲却说：“新盖的房屋有麻雀和老鼠来，是风水好、地脉旺的预兆。如果没有麻雀和老鼠来就坐不起人。”我手捂心脏“扑哧、扑哧”跳动、体温热乎乎的麻雀，顿起放生的念头，便把麻雀拿到阳台上，撒了一把米让麻雀吃。那只蛋黄未褪的麻雀只回头望了我一眼，张开双翅飞走了。

后来，节俭的母亲常把吃剩的饭晒在阳台上，准备拿回乡下老家给大哥他们喂猪喂鸡，却引来了不少麻雀。院子里的树也蓬勃长大，麻雀也不时飞来栖居，每天黎明，叽叽喳喳吵醒了我，也叫醒了上学的女儿。

如今，生活在城市里，能与麻雀邂逅，能听到麻雀的叽喳声，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福分。

（作者单位：牟定县政协）

编辑：皇甫丹霖

审稿：张莹莹

终审：吕金平

（杨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