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楚雄的菌子
点击标题下「云南政协报社」可快速关注
在楚雄人的眼里，菌子是大自然赐予的原生态食品。每年春耕、春播、春种以后，云贵高原滇中楚雄，在时断时续几场雨水的滋润下，田地里的庄稼，山头上的万物，一片葱郁，生机勃勃。
转眼，进入夏至节令，原本温暖的太阳脾气更加暴躁，就像彝家汉子喝了烈性老白干，开始火一样爆辣起来。
雨，一滴，一滴，也像彝家女人委曲的眼泪，隔三差五，说来就来，淅淅沥沥。
几次暴晒，几场雨润，千里彝山如雨后春笋，漫山遍野冒出一窝窝、一朵朵颜色各异、伞状不同，被彝家人称之为“菌子”的蘑菇。
楚雄的菌子，穿越古今。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早有记载：鸡枞出云南，生沙地间之蕈也。
生长于这方土地的我，从小就认识很多菌子。那时，我还是个孩子，生活在大山的皱纹里。每年春耕栽种完毕，菌子就会随着万物，如季节孕育的一茬茬孩子应运而生，像一波波登门的客人，络绎不绝地拜访彝山。
来得最早的，除那些枯枝朽木上像树花一样生出的香菌、木耳外，要数那些和草芽一起发绿，如小圆球似的“马皮泡”“牛眼睛”，像蛋壳里迫不及待出生的小鸡、小鸟，又如一群雨季开始的小报幕员，拱破大地的肚皮，探出头来。把它们捡回家，便成了第一顿尝鲜的菌子美餐。
紧接着，菌子被季节的序幕拉开，那些身价昂贵的鸡枞、干巴菌、牛肝菌、松茸、松露、羊肚菌，就会陆续闪亮登场。那些低矮稀疏的灌木林树脚，茅草丛里的菌子，仿佛是喊着“一二一”口令出征的士兵，“黑过手”“红过手”、黄香菌、白香菌，就会家族式地携老扶幼，紧密地簇拥在草丛周围，排成不规则的队形，像那些讨人喜欢的婴儿，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到了“火把节”前后，在几场猛雨、几阵炸雷的千呼万唤中，那些似小火把的鸡枞，先是举着箭头戳破泥土，然后羞涩地撑开小伞，东一窝、西一群，躲在田间地头的草丛里，招着小手，迎接着勤劳的山里人。赶早的人捡到，像自家饲养的家禽六畜，种植的瓜豆蔬菜红薯，成为卖钱换物的上等山货。
随着雨季的到来，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能吃的、不能吃的各种野生菌，一茬又一茬，芸芸众生，如粮似菜装点着山里人的生活。
捡菌子真是乐趣无穷。我们读书娃娃，捡到鸡枞、菌子，因到不了狗街、猫街小集镇上卖，常常拿到公路旁摆开，然后在公路上摆上一堆南瓜大的石头，故意设置障碍，渴望那些过路的司机踩一脚刹车，三文两文地买走，弥补我们一点点笔墨纸钱；或是讨好司机，让我们乘坐一段路的汽车，过过车瘾，听听司机侃山外的世界。
乡谚说：“要吃菌子满山跑，要食鸡枞找旧窝”，捡菌子却又是很辛苦的事。凡是鸡枞、菌子，都与雨水、气候的变化有关，若要捡到更多的鸡枞、菌子，不仅要把握菌子出生的时节，还要准确把握鸡枞、菌子出生的时间、地点和规律，谁能勤奋吃苦争先，满山遍野跑，谁就能捡到很多鸡枞、菌子。所以，每年雨季，到了菌子生长的时节，彝家人像赶街似地络绎不绝，你来我往，上山捡菌子。
真是千人千份，万人万份，菌子不会亏待每一位彝家人，不管人再多，山上的菌子，田间地头的鸡枞，犹如河里捉不绝的鱼，山间采不完的野果，见者有份，从不会让上山的人空手而归。
年复一年，一茬又一茬菌子，是雨水发出的请柬，是彝山约定的客人，今年去，明年来，层出不穷地养育着山里人。
有的菌子有毒，不能随便吃。也常有些大胆的人家，冒险吃了那些不知名的菌子，被闹得头晕心慌呕吐，若抢救不及时，便会致人死亡。因此，捡菌子还要仔细辨认，不熟悉，没吃过的菌子不能要。炒吃时，还要放几瓣大蒜，撵撵毒，以免发生意外。
我从小就熟悉很多菌子，且属年幼无知人胆大，捡到无毒的鸡枞、青头菌、“牛眼睛”、奶汁菌就敢生吃，或是生火烧吃。
说菌子有毒也不全真，很多新鲜时有毒的菌子，捡回家晒干，像风干菜一样煮吃也能平安无事。
我母亲是个善于驾驭野生菌的人，她把那些捡回家的喇叭菌、石灰菌、刷把菌子用开水一涝，腌给全家人吃，也是一道可口的咸菜。
菌子全身都是宝，捡回家，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吃鲜。新鲜时，不能吃的再晒干，或腌制，都可食之，成了山里人办红白之事时少不了的一道待客好菜。
自从我离开家乡以后，那些一茬茬陪伴我走过童年的鸡枞、菌子，和我有了疏远的距离。到了吃菌子的季节，只能到菜市场买，或是星期天开着车大老远上山去捡。
时代在变，菌子好吃，不仅山里的人爱吃，城里的人也喜欢吃。到了菌子上市的季节，楚雄城里没有哪一个酒店、餐馆、小吃店不经营菌子的，都有菌子菜肴，菌子米线、菌子包子、菌子炖鸡、菌子煮鹅、菌子火锅，不论是炒的菌子，还是煮的菌子，或是凉拌松茸、松露，几乎都能吃到。
吃的人多，就有了商机。有头有脑的人，投资办起了保鲜厂，专门收购菌子，冷链加工，或是用油炸干，装罐入瓶，贴上商标，制成别具风味的食品。
更稀奇的是，那些带有药味的松茸、松露、羊肚菌、虎掌菌，卖到了几百元一公斤的价钱，专供出口，备受青睐。楚雄菌子，不仅是楚雄的，也是云南的、中国的、世界的。
近几年，楚雄南华的野生菌美食文化节上，都潮水般涌来很多客商名流，既品尝宣传，又订货洽谈，每年都有很多菌子生意成交，很是热闹。
彝山的菌子，天地恋爱之孕，是千百年来云贵高原阳光雨水相亲相爱的孩子。
彝山的菌子，是人类与自然的契约，就像那些冲着楚雄菌子慕名而来的朋友，不见不散……
（作者系楚雄州政协委员、楚雄州文联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云南政协报投稿邮箱
基层政协稿件请投邮箱：ynzxbgdzx@163.com
公、检、法、行政司法相关稿件请投邮箱：ynzxbfzyn@163.com
文史、文学、鉴赏等副刊类稿件请投邮箱：ynzxbrwyn@163.com
新媒体部投稿邮箱：ynzxbxmtb@163.com
长按二维码识别关注我们
（李光彪）
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