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洲。杨江勇 摄
8月20日,父亲杨善洲因患严重肺心病住进了保山市人民医院。
消息传出后,人们不约而同地到医院看望父亲杨善洲,纷纷以不同的形式为老书记健康祈福……
当时的保山市委、市政府领导以及父亲的老同事、农民兄弟们都前去看望,特别是林场的职工们只要有时间就跑到城里看看老书记,哪怕只是在病房门口瞧上一眼就够了,他们不忍过多地打扰病重的老书记……
9月18日,时任云南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部长辛桂梓受省委委托前来医院看望;
9月27日,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组织部部长李源潮委托辛桂梓到医院看望;
9月21日,施甸及隆阳区的农民来到医院,他们对父亲说:“眼下正是秋收秋种的大忙季节,听说您老病了,许多人都要放下活计亲自来见您一面,最后,选了我们几个代表特地来看您。”
9月25日,金鸡一位从未见过他面的年轻老板,在得知父亲吞咽困难,每天在病床上只能喝流汁时,竟连夜开车赶往德宏买回了遮放贡米送往医院,给父亲熬稀粥喝。
杨善洲最后一次上林场。杨江勇 摄
父亲杨善洲的一生,一辈子忠于党的事业,一辈子坚守初心、不改本色,一辈子牵挂着人民,一辈子只想着为群众谋利益。正是这样一个时刻牵挂着百姓、时刻牵挂着人民利益的人,才让人们在他身卧病榻时,这样牵挂着他的病情,这样对他不舍……
现如今,全国上下正掀起一轮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的热潮,这让我又不禁再次想起我的父亲。他60年如一日践行着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时刻牵挂着人民疾苦,他是我一生学习的榜样。
为官40载的杨善洲,要修缮家中茅草房时,把存折和所有现金凑在一起,也仅仅只有9600元……
父亲杨善洲出身贫寒,在他10多岁时,他的父亲就逝世了。15岁时,父亲便随本村人去赶马,挑起了抚养全家的重担。
1950年后,家里分到了土地,全家由一个“押山户”的佃农变为有土地的农户。
1951年父亲参加工作,一直到1987年,他担任过施甸区委书记、保山县委副书记、施甸县委书记、保山地委书记,时间长达36年。
人们总是亲切地称呼杨善洲为 “草鞋书记”。资料图
这36年里,父亲始终坚守着一名共产党人的初心与使命,长期保持“头戴竹叶帽、脚穿草鞋”的山区普通百姓的纯朴本色,全力投身于人民的事业,人们总是亲切地称呼他为 “草鞋书记”。
1978年,家里因房屋漏雨,要重新进行清理,特捎信告诉父亲:“你当石匠的那些工具把它们清除出去算了。”父亲立刻告诉家里:“千万不要清除,我是个农民,等我退休回家还有用得着它们的时候。”
大亮山林场建场初期,杨善洲(右二)带领职工开挖荒山种树。资料图
1988年父亲退休后,又回到了家乡的大亮山种树,平时除林场根据规定每个月补助给他的70元(后来又增补到100元)作为出差补助外,他的退休工资基本全用于大亮山的荒山绿化工作中去了。
2010年大亮山航拍图。杜小红 摄
经过20多年的努力,昔日的荒山如今已变成价值上亿元的绿色林海。
2009年,父亲毅然将价值达3.6亿元的林场无偿交给国家。鉴于他对地方建设事业的无私奉献,保山市委、政府,施甸县委、政府分别给予他20万元和10万元人民币的奖励,但父亲依然将其捐献给了社会。
杨善洲的妻子张玉珍。杨江勇 摄
母亲回忆,当年老家准备修筑破旧的茅草房,她让父亲杨善洲凑点钱出来,父亲把存折和所有的现金凑在一起,也仅仅只有9600元。
母亲说:“40年啊,怎么才攒得这点钱?”父亲摆了摆手:“我确实就这点钱。怎么,当地委书记,就非得要有钱?”
杨善洲的“小家子”脾气,成就了他一种可贵的风范,成就了一份令人难以忘怀,始终铭记在心的豁达和高贵!
杨善洲经常奔波在各地采购苗木。资料图
在父亲担任地委书记期间,一次和秘书去龙陵县出差,龙陵县委书记是父亲的老部下,专门出钱在县委食堂招待了他一顿便餐。在回单位路过怒江惠通桥时,父亲突然问秘书苏加祥:“小苏今天的伙食结了吗?”当得知没结时,父亲立即叫秘书搭客车回龙陵结伙食费。
秘书第二天回到单位,跟他开玩笑说:“伙食费总共才6.5元钱,为结这笔费用,我搭客车的费用已经远远地超过它了,细细一想,实在有点划不来。”没想到父亲却板着面孔说:“账,不能这样算。下乡的人这里吃一顿、那里吃一顿,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留下的账谁去付?到头来还不是摊到老百姓头上!”
杨善洲在自制的简易床上休息。杨江勇 摄
父亲杨善洲退休后到大亮山绿化荒山时,上级考虑到他已年老体衰,专门为他配了一辆工作用车。一次我的一个同学结婚,要用一下车,跟他商量,他爽快地答应了。后来,他拿出600多元钱跟林场会计还账,会计说算了吧。他说不行,这是公家的车。
1997年,他过去的一位秘书去大亮山看望他,总共在场里吃住了两天。第二天父亲去跟场里结算伙食费。林场支部书记自学洪说:“您的亲朋好友来看望你,伙食费就不用结了。”父亲却说:“他是来看望我个人的,凭什么把这笔开支算到场里?”
这就是父亲的“小家子”脾气。
事实上,正是在这种国家利益和家庭利益的天平上,始终以正确的世界观立身、以正确的权力观用权、以正确的事业观干事、以正确的群众观做人的“小家子”本色,成就了父亲一种可贵的风范,成就了一份令人难以忘怀,始终铭记在心的豁达和高贵!
感受着杨善洲挚诚的情怀,记者在采访中几次流着泪说:老人专心致力于别人,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
2008年,有几个外地记者到父亲杨善洲家乡采访时,看到那简陋的住房与周围山民的住房没有丝毫的“界限”,都由衷地感叹说:“他仍然是个穷人!”
事实上,父亲也曾有过“发财”的机会。
上大亮山造林时,父亲去省里要了900万的造林资金。
有记者问:“听说,你去上面要来的钱,可以以5%至10%的比例来提成,这样一算,你至少可以拿到将近45万元的提成——你为什么不要呢?”
“你找出个理由来,我凭什么要这笔钱?那是国家的钱、百姓的血汗,我有什么道理要从中‘提成’”?” 父亲反问记者。
2008年11月,父亲把辛苦养护了20多年、价值上亿元的林场交给了地方政府。地方政府为奖励他,特给他发了10万元的奖金,但他却把它捐了;2009年5月,保山市将父亲评为“有突出贡献”模范,并给了他20万元的奖金,他也将其中大部分捐给了社会。
杨善洲接受采访。杨江勇 摄
2010年9月,人民日报、云南日报及云南电视台等新闻媒体记者到大亮山、父亲的家乡大流水村采访。当看到父亲的大女儿、老伴及家人正在地里收割苞谷,云南日报记者程三娟问他:“以我们的眼光来看,你的家人还并不属于很富裕的家庭,你那些奖金完全可以用来资助他们一些。”
父亲回答:“他们虽然不富裕,但温饱是绝对不成问题了,我要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
感受着老人挚诚的情怀,记者程三娟在采访中几次流着泪说:“老人专心致力于别人,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
最后一次嘱托。杨江勇 摄
2010年10月10日因医治无效,父亲溘然长世,终年84岁。
父亲生前留下遗言:死后将骨灰撒在家乡的大亮山;丧事简办;不接礼品;不酬客;不铺张;不浪费;不炫耀;不张扬——“悄悄地来,悄悄地走”,表现出一个普通官员完整的人生胸怀。
根据父亲的生前遗嘱:死后将其部分骨灰运回老家陪伴亏欠一生的母亲,剩余部分撒向家乡的大亮山——希望魂归故土。
2010年10月13日早晨9点,在保山父亲住处的灵堂周围,祭奠人群人山人海。保山城郊区的许多农民自发从农村赶来,打着“敬爱的杨善洲老书记,我们保山人民永远怀念你”的大幅横标,向杨善洲遗像垂泪告别。
百姓送别杨善洲。赵晓东 摄
当父亲的灵车开往他家乡长达30多公里的施甸坝子时,沿途正在秋收秋种的数万名农民,有的丢下犁耙,有的甩下手中的农活,成群结队地赶向路边向父亲灵车鞠躬垂泪。正在路边放牛放马的农民,听说杨善洲“来了”,急忙把牛马远远赶开,齐集路边端然肃立致哀。
人们向杨善洲的灵车默哀致敬。赵晓东 摄
到施甸县城时,各大机关、学校、厂矿、街道及农村的上万民众纷纷让道,周围哭声一片;那些机关干部们、工人们、老师们、学生们,扛着“正气留千古,丹心照万年”“公仆楷模,千古流芳”“高风传乡里,亮节昭后人”“为国为民,浩气长留寰宇”“有博爱尽沐众生,无冰雪可胜此老”等横标向父亲的灵车默哀致敬。
在进入县城边沿的收费站附近,一群群老人竟垂泪跪下,痛哭流涕。一个老人抹着泪水说:“一个好官,一个好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一些农民坚持要为父亲“送一程”,他们一直把灵车送到30公里以外的大亮山才徒步回家……
长歌当哭,万民致哀。
当父亲的灵车回到距他的山区家乡陡坡村10多公里处,沿途正在收割苞谷山民,立即将身上背着的箩筐放下,跪在路边迎接他们的老乡“归来”。父亲的许多老乡围着他的灵车哭喊着他的名字;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跪在远处的山头上,向着灵车呼喊着:“杨善洲,我的好兄弟啊……”
父亲骨灰运往大亮山那天,一些曾经与父亲在一起赶过马的老伙计,扶着拐杖,相邀沿途跪送。在他们心里,在那一刻,杨善洲又回到了他们身边,是他们马帮队伍中那个让他们倍感自豪的赶马人……
作者 苏加祥 杨江勇(杨善洲三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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