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文戈
才过完春节,父亲说“过几天我就80岁了!”父亲是1939年春天出生的,到2019年3月,刚好整80岁。回首这一生,父亲说:“真有意思,我的人生大事都在‘九’字年,还都与国庆有些关系。”
1949年的10月,新中国刚刚成立,那时的昆明还没有解放。父亲记得,当时他父亲的一个好朋友叫范大叔的,与被刺杀了的闻一多先生共事。因为被国民党特务追捕,还躲到父亲在白马庙的家中。范大叔给他讲“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在北京成立”,还教他和弟弟妹妹们唱“山那边有好地方……”。当年的12月9日卢汉在昆明起义,云南随后解放了,父亲的姐姐第二年就参加了解放军。
1959年的10月,父亲已经是昆明工学院的一名二年级学生。他是云南第一批钢铁冶炼专业的大学生。新中国成立10周年国庆那天,父亲参加了由国家体委倡导的全国马拉松活动,父亲和几千名昆明年轻人,从省体育馆一直跑到呈贡,全程跑完42公里。父亲获得国家体委颁发的马拉松三级运动员证书。“那时候,我们就像电影《青春万岁》里的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一心一意地渴望加入到建设年轻的共和国的队伍。祖国各方面建设都急需钢铁人才,我们就去学习。我们当年的同班同学,大学毕业后都分配到全国各大钢铁厂,后来好多都成为业务骨干和企业领导。”
1969年的10月,刚刚30岁的父亲已经被造反派捋掉车间副主任职务,他忧心忡忡,瘦得厉害。因为造反派收了他们车间的所有公章,夺权夺职又指挥不了生产。父亲最担心炼钢工作会出事故。别的人去“抓革命”,父亲就和工人们坚持工作。他对大伙说:“国庆时节,我们能做的还就是多炼钢,炼好钢。抓革命,最终还是要促生产!”
1979年的10月,父亲已经从工厂调到设计院两年。那时中央已经在全国完成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重新确立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对多年来思想被禁锢的知识分子而言,他们放下思想包袱,看到中国又有了希望。父亲高兴地说:“我又可以好好搞技术了!”当时,中国要建设“四个现代化”,处处需要钢铁,而我国只有不到2000万吨钢,欧美、日本等国家钢产量已经到了1亿吨以上。国庆节后,像父亲这样懂技术、又在企业有生产经验的人,很快就在新组建的钢铁冶炼科室投入到设计工作中,一干就是20年。
父亲的足迹遍及云南及全国相关产业生产地,他和同事们为云南的国企、乡镇企业、县办企业设计了一系列的生产项目。对于过往所做过的事情,父亲不愿意提及成绩,他认为他的工作从来都是团队合作才可能完成,个人在团队中只是一个分子而已。只是事隔多年,他想起当年的一些趣事还很开心:那年10月,我们听县上说当地有錳矿,天特别冷,山特别陡峭。我们爬上猴子坡,一看那矿都富得露头了,我太喜欢了!我们很快就给县上做了设计,这个项目投产后很赚钱,成为县里的一个产业支柱。父亲还参加了昆明焦化厂的焦炭机械设计,当时的昆明人告别了古老的蜂窝煤,用上了煤气,想想都很有跨越历史感。伴随着云南工业建设的大踏步发展,父亲在钢铁乃至有色工业项目设计中深耕勤作,从一个普通设计师到专业组长、总设计师。1989年,父亲50岁时,已经进入设计院的学术委员会。
1999年,父亲退休了。他和母亲去美国和加拿大旅游了几个月;2017年,父亲又去了他年轻时最向往的俄罗斯,圆了他一生的梦想:去自己的青春偶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家乡、莫斯科红场、伏加尔河……那是他一生最初立志要从事钢铁专业的出发点。此时的中国已经在国际上“强起来”,看着中国一个个高科技项目横空出世,国力早已强健。父亲说“走了两个世界大国,他们的工业基础都是人家过去自己干出来的。我们国家的强大,也是靠自己去干出来。这辈子能够和自己的祖国一起成长壮大,没有遗憾!”
(作者工作单位:云南日报国际传播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