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8年到今年,正逢改革开放四十年。四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短短一瞬;但这个四十年,却让我们的国家完成了史无前例的辉煌蜕变,随之而来也让我们一个个家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我家而言,今年恰是我儿子大学毕业参工第一年。
因为改革开放,1978年,都注定要在五千年中华文明史上彪炳史册;因为粮票,1978年,却给我留下了沉重的记忆。
那天,妻不知从哪里听说我们家祖上留下来好多古钱,一回到家便翻厢倒柜四处搜寻,说是要拿去换钱,给刚在省城五华区工作的儿子买一辆奥迪轿车。本来我们家有一辆捷达车,我和妻都是小县城的上班族,平时上下较近都很少开车;儿子却嫌那捷达车不够档次不要。妻盘点了家里的活动资金后,发现要全款买辆奥迪还差几千块钱。
妻把屋子弄了个底朝天,古币没找着,却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叠粮票来,有五斤的、两斤的、一斤的,一共三十斤,都是1978年的。妻说她是无意中在墙缝里发现的。看那边上齿牙裂缺的,明显是被老鼠啃噬过。妻直叹息道:“要是没被老鼠糟蹋也要值些钱,可惜了!”说完就要往垃圾袋里扔。
“别扔!”我赶紧喝住。看到那一斤、两斤、五斤,叠得好好的粮票,不由自主地激起我深深的记忆,虽然至今已四十年了。
那一年我刚上初中,暑假里,因父母要上班,头一天晚上晚饭后,母亲说家里又没米了,父亲便拿出三十斤粮票,要我第二天到粮店去买。我知道那粮票的珍贵,所以我一点不敢大意,睡觉前我便将父亲给我的粮票以面额的大小从上到下叠得整整齐齐,然后找一根橡皮筋套好装在裤袋里才放心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我早早到粮店去排队,正要轮到我时,一掏身上的粮票,不见了。我赶紧回头一路上去找,路上没有。即使掉在路上也凶多吉少,谁不知粮票的价值啊。以为早晨穿裤子时从包里掉出来了,又回家继续找,床上床下,连每一只空着鞋子里都摸了个遍,还是没有。
我吓得大哭了起来。三十斤粮票,可是我们一家人一个月三分之一的口粮啊。我们全家就三口人,父母在工厂里干体力活,我也是十三四岁了,一个月的计划口粮本就不够吃,市场上虽有农民出售的高价粮,价钱却贵得惊人,七、八角,甚至一元钱一斤,岂是我们家能买得起的?父母工资本就少得可怜,还得拿出一部分寄给乡下的奶奶治病,每月只能免费维持买国家粮的生活。我将三十斤粮食弄没了,这一个月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我越越不敢想,没辙的我只好呜呜大哭起来。哭着哭着我突然灵机一动:离家出走。一个月不在家里吃饭,反正暑假不用上学。至于去哪里,怎么生活我没想过,只想把那三十斤粮食省出来。
趁父母不在,我说走就走,我一个人盲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眼窜……第二天中午,当我正在车站与几个叫化子争抢一个冷馒头时,我的父母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儿啊,你为啥要这样啊!”母亲一把抱住我,泪水象下雨一样哗哗的流在我身上。
“我把粮票弄丢了。”我小心翼翼地说。
“丢了就丢了吧,可你咋不回家啊?你知道我和你妈整整找了你一天一夜连班就没上吗?”父亲也紧紧地拉住我手,生怕我逃走似的。
我又回到了家,可我们一家三口却是在一日三餐西粥中熬过了一个月。
现如今,别说粮食,就是各种各样的高档消费品都应有尽有;粮票早已成了历史。这,不得不归功于改革开放。倘若父母今天看到这“失而复得”的粮票,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只是,他们都早已不在人世了。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家是国的缩影,我相信,在千千万万的中国家庭中,都与我有过类似的记忆。所以今天,每天我听到“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这首老歌时,依然会按捺不住地热血沸腾、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