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产品滞销本是一个老问题，今年在云南却出现了新情况。4月份，云南大蒜大量滞销的信息通过网络传播后，杭州、成都等地的电商看到了商机，他们连夜赶往云南收购大蒜。外来电商在当地政府有关部门的配合下，以低价收购了农民的大蒜，云南大蒜滞销的问题虽很快得到缓解，但农民种蒜亏本的现状没有改变。部分农民期待蒜价回暖，以致家中囤满了大蒜。蒜贱伤农，滞销的难题怎么破？

记者在实地调研大蒜滞销过程中发现这样的情况：今年种什么能赚到钱，明年就多种几亩，这是农民的逻辑；哪里出现滞销，就出现在哪里，这是电商的逻辑；不管价格高低尽快卖出去，就等于解决了滞销，这是当地政府的逻辑。上述“三层逻辑”，有可能成为今后再次出现农产品滞销的隐患。

谁打翻了农民的“蒜盘”？

今年全国多地出现农产品滞销，云南是滞销严重的省份之一。云南省农业厅提供的资料显示，云南马铃薯、番茄、辣椒、大蒜均出现了滞销，德宏州约15万吨的马铃薯、怒江州和玉溪市约1.7万吨的西红柿，以及文山州的辣椒均出现滞销，尤以大理、丽江、怒江大蒜滞销问题突出，滞销量超过10万吨。

近日，记者到大理洱源县、丽江永胜县多个乡镇实地走访了解到，大蒜在经历了连续三年涨价后，今年价格“一落千丈”。去年最高可以卖到8.5元/公斤的丫蒜，今年价格最低时仅卖0.8元/公斤；去年最高16元/公斤的独蒜，今年的价格仅为6元/公斤。

与大蒜价格暴跌相对应的是农民种植面积的盲目扩大。洱源县和永胜县农业局提供的资料显示，今年洱源县共种植大蒜9.72万亩，总产量达20.8万吨；永胜县种植大蒜1.9万亩，总产量达3.7万吨，两县大蒜种植面积和总产量均大幅增加。

因没有蒜商来收，洱源县邓川镇、牛街乡、三营镇均出现村民大量囤蒜的情况。村民赵泽明今年一共种了13亩丫蒜，总产量约26吨。赵泽明说，去年他种了7亩蒜，在地里就被蒜商收走。同村的阿必琴去年种了8亩独蒜，收入可观。尝到甜头的他认为种蒜赚钱，就拉上弟弟阿素琴一起种。地不多，便向其他村民租；钱不够，就向银行贷款。两人今年共种植25亩独蒜，光投入成本25万元。

“这地是租来的，挖蒜是为了腾地，因为马上到了插秧的时节。这些蒜挖出来卖了，也就刚够付工钱。”牛街乡西甸村渔潭小组村民段锡河正雇佣十几个村民在地里挖蒜，他给记者算了一账：“卖掉一公斤蒜1元左右，每挖一公斤蒜的工钱是7毛钱，还要给村民管一顿午饭，加上运输费成本，我一分钱都赚不着。”

即便如此，农民年年种蒜的打算并未因此改变。多位蒜农向记者表示，明年还要继续种植大蒜，因为不种大蒜他们也不知种什么赚钱，今年蒜价暴跌他们完全没想到，部分村民选择低价贱卖纯属无奈之举。

为什么今年大蒜会出现滞销？

业内人士分析称，农民继续种植大蒜的理由主要有三点：一是“赌博心理”，2017年云南大蒜价格出现高价，蒜农判断今年蒜价可能会降，但还是试图通过扩大种植面积来多增加收入；二是“盲从心理”，蒜农对大蒜市场行情缺乏基本的判断，看别人种什么自己就跟着种什么，别人租地种蒜就跟着租地种蒜；三是“经验常识”，一般情况下，种蒜效益要高于种水稻。

据了解，东北大蒜为4月份播种，9月份上市；山东等地为10月播种，次年4、5月上市。云南大蒜也在每年4、5月份上市，品种主要包括丫蒜和独蒜两种，丫蒜种子主要从河南、四川等地引进，独蒜为云南高原特色农产品。

云南省农业厅分析认为，蔬菜滞销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造成滞销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从表面上看，是全国部分蔬菜价格行情持续走低，或者是“暖冬天气”造成蔬菜产量激增导致供过于求等原因，从深层次看，蔬菜滞销反映了云南省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问题。

“影响农产品价格的，一个是数量，一个是质量，核心是供求关系。从全国市场来看，山东、河南、江苏种蒜大省的库存直接影响了今年新蒜的价格，另一个因素是品种和技术，即从供给侧改革着手。”云南省农业厅市场与经济信息处处长谭红明说。

洱源县商务局局长胡飞全认为，除库存的原因外，大蒜缺乏深加工企业也是滞销的原因之一。“由于2018年全国主产区及销售地区环保执法力度加大，农产品大省的一些深加工企业被直接关停。”

大理品宏高原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杨品红说：“今年大蒜滞销与经销商囤蒜有很大的关系，在2017年下半年大蒜价格下跌的时候，经销商想到的不是去库存，而是选择冷库存货。本以为今年的种植面积会缩小，但事实上种植面积却继续扩大，这种情况下市场遭到了双面夹击。”

该公司副总经理李正告诉记者，当前“蒜周期”开始了，所谓“蒜周期”，就是“高一年、低三年、稳三年”。目前大蒜市场处在“低三年”的阶段，因为在2016年全国大蒜市场价行情好，其牛市了持续近两年时间。2017年下半年，大蒜价格开始下降，但种植面积连续增加，库存累计，市场供过于求，最终导致蒜价持续下跌。

大蒜滞销的难题怎么破？

近年来，云南省虽重视农村电商的发展，但记者发现，云南本地电商平台的建设有名无实，发挥的作用十分有限，其发展严重滞后的问题在此次大蒜滞销中暴露无遗。

一些基层干部认为，今年外来电商的介入从此让他们找到了一个解决农产品滞销的“利器”。可当地蒜农认为，电商的介入只是把大蒜卖出去了，未能从根本上解决农民亏损的问题，大型超市、外来电商给他们挽回了一点损失，但也带有“捡便宜”的目的。

一位从杭州来的电商负责人坦言，哪里农产品出现滞销，他们就出现在哪里。换言之，电商的商机来自于它的运作模式：以远低于菜市场的价格迅速吸引订单，然后以低价收购滞销的农产品，再通过与物流公司合作将农产品发到客户手中。

谭红明认为，此次电商卖蒜无非是解决了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并未能从根本上解决滞销带来的困难，这说明电商并不是解决滞销的最佳手段。

有专家分析认为，今年云南大蒜滞销从一个侧面发映出有关部门对农民引导不力，农业生产主体组织模式落后，多以一家一户生产为主，生产盲目性较大，不能形成计划性、规模化种植。同时，组织化程度低，加工能力弱，对消费市场、销售渠道和市场风险认识不清，缺乏有效的抗风险机制。

如何行之有效解决农产品滞销难题？多位基层干部向记者反映意见建议，主要包括以下三点：

一是建议建设全国性的作物种植品牌、面积的信息平台，以尽早提示蒜农种植风险，合理规划种植面积、鼓励农民合作社与批发商加强合作，发展订单农业。

二是加强对各种作物种植、销售协会的培训和管理，扩大农业经纪人队伍并向流通业延伸，发展农产品商品化处理、冷藏保鲜、仓储配送，提高农产品流通组织化程度。

三是对农产品有可能出现滞销的问题，由当地政府出面与深加工企业签订合作协议并商定托底价格，确保农民能收回本钱。（新华社记者陈永强）